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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12）

我赶到医院时，彩玉已经苏醒过来，正在做检查，两个浓妆艳抹的姑娘正陪着她，看见我来了，她们打着哈欠说折腾一晚上困得受不了了，回去睡觉了。

当时我得知原来彩玉是因为胃出血而昏倒的，做了各种检查后，医生说并无大碍，是因为饮酒过度又自行催吐，对胃伤害太大而引起的，当时晕倒也有可能是胃出血的伴随症状，也有可能是晕血，或者是吓坏了，总之不算严重，不需要住院治疗，但是胃病是很严重的，必须保证今后不过度饮酒，不吃刺激性食物，保证饮食规律，生活规律。

而那天我也知道了彩玉的秘密，她这段时间又做回了老本行，这真是一件让我万分失望又痛心的事情。

她已经在KTV工作接近二十天了，每天下午6点多钟上班，下班时间是看当天客人几点离开，那天她陪得最后那伙人一直在喝酒，彩玉也一直陪着喝，喝完自己偷偷跑去卫生间催吐，然后回来接着喝，就这样喝了吐吐了喝，最后一次去卫生间吐酒的时候，却吐出了一口鲜血，彩玉看见自己吐血，当时就晕了过去，包房里的人看见那情景，一个个吓得惊慌失措，唱歌喝酒的都散了，KTV老板马上打了120，让人陪着她来了医院。

我给彩玉买好药，把她送回家，看着脸色无比苍白的彩玉，我真的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，我真的想把大骂一顿，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工作可以去做，为什么偏偏要去做这一行？现在不是男尊女卑的古代，不是贫苦黑暗的旧社会，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职业，选择自己的人生，为什么她偏偏要走这样一条路？就算当初年轻无知误入歧途，可为什么时隔十几年还要走回老路？即使她有一万个理由我也无法理解，不为自己着想也不为自己那已经读高中的女儿着想吗？不说对孩子的将来的工作和婚姻造成什么样的影响，如果孩子的同学知道了自己妈妈的职业，让她怎么在学校做人？强忍着什么也没说，我照顾她在床上躺好，给她煮了点粥放在锅里嘱咐她睡醒了就起来吃点，我就早早回店里了。

折腾了大半夜，一上午我的头都是晕沉沉的，想着把店里的事安排一下，我也回家躺一会，这时电话响了起来一看是彩玉。彩玉口气急切，央求我务必去一趟高中，她女儿小妍的班主任打来电话，说孩子在学校把一个男同学的头打出血了，她头重脚轻根本没法出门，只能让我替她去一趟了。

我生气归生气，遇到这样的事，我还是没有迟疑的往高中赶去。

我赶到的时候，小男生和他妈妈，还有另一个女生都在老师办公室。小男生的头上缠着纱布应该是在学校医务室做了简单的包扎，看起来并无大碍。男生家长表示一定要问清楚为什么打架，如果怪她儿子，她儿子就给小妍赔礼道歉，如果怪小妍，那小妍赔礼道歉，我带他儿子去医院拍片子做头部检查。

可谁知当事双方两个孩子谁也不说，男生低头站着，小妍低头哭着，老师瞪着另一个女生说，你来讲，都是你惹得事端，另一个小女生哭得更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，这时那个女孩子的家长也来了，我一看，那人不就是那天给彩玉送虾饺的老马嘛，老马进来陪着笑脸说：“这样吧，别逼孩子们了”，他对男生妈妈说：“你赶快带你儿子去医院检查，检查费用我出，咱们加微信，花了多少钱我给您转过去，”又对老师说：“老师，今天就让孩子都回家吧，其实小孩打架都不是因为什么大事，我女儿和小妍是最好的朋友，和小陆也处得非常好，慢慢他们就能和好，让孩子回家调整一下情绪，在家做做题，明天就正常来上学了您看行不行，这都高二了，咱们都是为了孩子，也别给学校和老师添麻烦了。”

老师看小陆家长认同了，就让我们带着孩子出来了。我把小妍带到KFC，给她点了些吃的，我对彩玉的女儿印象非常好，想听她说说到底因为什么给男生头砸破了。

小妍坐了好一会儿才说了事情的经过。

老马一直追求彩玉，但是他并不想和彩玉结婚，他在这个小城市做出租车司机，收入大约在五六千元左右，他没办法承担两个高中生的学习费用，直白点说，他也只是想和彩玉做个临时夫妻，他心里清楚他给不了彩玉想要的生活。小妍和老马的女儿小宇是一对非常要好的小姐妹，平时两家大人孩子也经常在一起聚会，彩玉和老马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我不太清楚。彩玉在KTV上班这事，她没瞒着老马，她让老马每天接小宇的时候帮忙把小妍也送回家，老马就提出来让小妍去他家，他给两个孩子做点好吃的，他们再一起学习一会就一起睡觉了。彩玉一想她回家的时间根本不固定，早上也不能按时起床给孩子做饭送孩子上学就同意小妍住在老马家，小宇和小妍两个孩子心里都知道彩玉在做什么工作，大家对这事都避而不谈。那个男生小陆是小宇一直追求的男孩，而小陆喜欢的是小妍，当天小男生给小妍带的水果和零食，偷偷放进了小妍的书桌，正好被小宇看见了，小宇妒忌得失控了，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：“小妍 ，你妈妈去当三陪XJ，把勾引男人的本事也传给了你，你看看小陆对你殷勤的，天天给你带吃的，还是你有本事啊。”小妍绝对想不到自己的好朋友会说出这样的话来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，她伸手从书桌里掏书，打算装好书包回家，可掏出来很多吃的，围着的同学都哈哈笑着，她知道是那个男生送的，掏出来都砸到了小陆身上，一失手把自己的不锈钢水杯也砸了过去，谁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小陆头上，当时就流血了。

我问小妍喜欢那个男生吗？

小妍说：“我很喜欢他，但是我没资格喜欢他，小宇喜欢他，我天天在小宇家吃住，我欠小宇的，我不会和小宇抢，再说，我配不上他，小宇说的是真的，我妈在KTV上班呢，我不配做任何人的女朋友，他们知道这件事都会看不起我的。”

“阿姨，我不敢和我妈妈说，我非常反对我妈去干那个工作，我只要说她，她就说她是为了我才去那挣钱的，阿姨你去帮我和我妈说说吧，让她别去那上班了，我不补课了，我也不想上学了，现在同学 也都知道我妈妈是干什么的了，我也不想去学校了，我快18岁了，我可以工作了，我能自己养活自己，也能养活她，我挣钱给她买化妆品，给她买新衣服，她要什么我就给他买什么，只要她别再去那里上班了。”

我真的心疼眼前这个女孩子，多懂事的孩子啊，我说：“无论如何你都得好好学习，参加高考，明天你正常去上学，有什么事你和我说，我尽量帮你，不要在意同学说什么，我去和你妈妈谈谈。”

我把小妍送回家，彩玉还在睡着，我也回了家。

第二天我又来到了彩玉家，我想无论如何我都要好好和她谈一谈。

彩玉明显有了精神头，我到的时候她已经起床了，小妍也上学去了，我挺高兴，确实担心孩子真的不去学校了。

彩玉看见我从进屋就开始盯着她，她主动说：“你有什么话就说吧，我好了，我知道你要说什么。”

“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就好，如果你把我当成你的朋友，我就希望你能换一份工作，你知道我是为了你好的。”

“换一个工作？你说得轻松，你看我还能做什么？做什么工作赚到的钱能够我和孩子花销？水电费、米面油，青菜水果，煤气费、补课费、学校资料费、买衣服、买化妆品，看病吃药、人情交往，哪一样不是钱？我去哪挣这份钱来得及？”

我知道谈话会进入到这样一个死循环里，这几次也是这样无疾而终的，可我这次不依不饶：“我给市里的一个超市供货，他们库房缺人手，我介绍你去做理货员吧，做牛奶促销员也行，那几个厂家的业务我都熟悉，可以介绍你过去工作，工资每个月都能开到5000左右，干得好的话挣得更多。”

“你让我去库房当搬货工人，促销员？那活是我能干得了的吗？你看我这细胳膊细腿的，搬一天货我就爬不起来了，去超市做促销员，那熟人看见不笑话我吗？说是能挣5000多，那是真累啊，一个月就休息两天，为了挣那几个钱，身体都搞垮了。”

我气得大声说：“你去当XJ，不怕别人看见吗？就不怕别人笑话吗？你不为你自己考虑，也要为你女儿考虑考虑啊，她都是大人了，她什么都懂了，我们做不到让子女为以我们为荣，也不能让孩子觉得父母给他们丢脸啊。”

我的话说得重了，彩玉大声说：“她嫌我丢脸？她吃我的喝我的，现在懂事了，翅膀硬了嫌我丢脸了？没有我苦心巴力得挣钱，她能天天吃好的穿名牌吗？让她饿两顿就不嫌我丢人了。现在是什么社会，现在的社会笑贫不笑娼，你看看一个个光鲜亮丽的去购物，去消费，被那些打工的人阿谀奉承，恨不得供起来孝敬，谁去管那些人的钱是怎么挣来的，如果你穿的破破烂烂的，是没有一个人会多看你一眼的，就像一堆臭狗屎一样让人嫌弃，他们会因为你高风亮节就尊重你吗？还不是谁有钱就当谁是大爷？我一个手不能拎肩不能扛的女人，没有背景，没有门路，无依无靠，孤苦伶仃，除了干这个我还能干什么？”

听了她的话，我知道我根本就不可能说服她，让她有任何改变了，她的三观与我截然相反，背道而驰，意识到这一点，我的气势弱了下来，我知道谁也没办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的。

我开始最后的苦口婆心：“可人的活法有千千万万种可以选择啊，挣钱的方法也有千千万万种，你为什么单单选择这一种，你说你无依无靠，那刘晓宁呢？她靠谁？还不是靠她自己养活这一家子？你爸妈都有退休金不指望你，可她呢？她除了养儿子，还要养活他爸妈呢，她跑业务容易吗？她不是也坚持着吗？生活哪有容易的？”

“刘晓宁？哼哼，也就你一直当她是个好玩意吧，我早就看出来她和我是一种人，前几天KTV缺人，我跟她说了，让她来试试，她不也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来了吗？到这一看老板是认识的，没好意思留下就走了。”

我气愤至极：“你怎么可以领晓宁去那个地方工作？”

“进庙就有出家心，说明她本身就是有想法的，如果我和你说，你会去吗？我知道你肯定不可能去，所以我根本不会跟你说。她曾亲口和我说过，她处过的那几个对象，她全和人家发生过GX，最近刚分手的这个，处了一个星期就和人家在一起了，她不也是一个随便的人吗？KTV的老板说，经常看见她和一帮男人在歌厅唱歌喝酒，喝得烂醉如泥东倒西歪的出来，也不知道最后被哪个男人领回家过夜，怎么白陪人家喝就行，带她出去挣钱就不行吗？”

我气得无言以对，一挥袖子说：“你的事我以后不管了，你自己爱怎样就怎样吧。”

从她家出来后，我余怒未消，给晓宁打了电话，质问她为什么会被彩玉带去当陪酒XJ。

晓宁支吾着说：“彩玉说女人不应该活得这么累，尤其是好看的女人，要爱自己，要活得精致美丽，要多为自己着想，自己累到最后得到的就是落一身病，长一脸皱纹，我勤俭节约，我处处为别人着想，还不是被前夫抛弃了，我当时觉得她说的对，每天出去奋斗拼搏，一个月赚的钱有时还不如她三天赚得多。可我坐在那个位置的时候我才知道，我走不出那一步，我宁可在外面奔波累死，我也做不了那个工作。那个歌厅我和朋友去过很多次，我和他们一起唱歌喝酒是去消费的，可我变成了消费品，那种滋味我不敢尝试，我只坐了一小会就吓跑了，明明，相信我，我真的没做，从那以后我都不敢进歌厅了，我留下阴影了。”

听了晓宁的话，我倒吸一口凉气说：“还行，你没傻透。”

我没回店里，在车里坐了一会，想了很多，安慰自己：人生中，聚聚散散都是常事，走不到一起的人自然也会分开，所有的一切都需要经受时间的考验，每个人都面临取舍，这就是人生吧。

这时我收到了彩玉的微信：明明，你是我身边唯一真心对我好的人，我知道我让你失望了，但是请你理解我，我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，刚才我说的话你别放在心里，咱们是永远的好朋友，好姐妹。

我顺手回复：好，照顾好自己。

自此以后几个月，我们再无联系，有一天我和朋友在洗浴中心汗蒸，收到彩玉打来的电话，她急切地说：“你帮我配个门子（黑话：一起演戏是个圈套的意思），马上往我微信里发个信息，意思就是我欠你3000块钱，你催我还钱。我有急事，挂了。”

这是让我配合他一起诓哪个男人兜里的钱吧，我犹豫一下还是关掉了手机，虽然那个男人不安分守己，活该被骗，可我下不了那个手，帮不了这个忙。

又过了几个月，她发来微信：我要结婚了。

当时我做了拇外翻手术，正在家中休养，几个月都出不了门，听说她要结婚了，不由得为她高兴，回复：恭喜你，哪天结婚？

未完待续。